同樣在頂樓工作室環境裡,又發生了一件奇怪的鳥事:我聽到了白耳畫眉的聲音。白耳畫眉是台灣中海拔地區常見的鳥類,常常以嘹亮的鳴叫聲呼群引伴,在山林中過著群體生活。我對野鳥認知中的白耳畫眉,是不可能出現在台北盆地人聲雜沓的住宅區裡。雖然看不見鳥影,可是一聲聲「回-回-回喲」的鳥鳴聲,清清楚楚告訴我,有一隻白耳畫眉,天天在公寓附近徘徊。合理的猜想,一定是一隻從鳥店裡脫逃出來的「籠中逸出鳥」。附近鬧區的寵物店有販售各種野鳥,從飼養者的籠中脫逃以後,白耳畫眉仍然無法擺脫大環境的牢籠,飛不出地理障礙,只好在人類社區裡過一日;算一日,過著逃犯般的生活。
陌生的環境中,為了尋找同伴聲聲悲切呼喚。然而新環境裡,除了異類之外,還暗藏著未知的危險和敵人。任何生物置身在不熟習的環境,就如同面對毒蛇猛獸一樣可怕。白耳畫眉黯淡的前途令人感到悲觀。
有一天從工作室內,回頭看到窗戶外面,一隻陌生的鳥兒赫然停佇在窗外的曬衣桿上。白色過眼線羽毛的特徵,是如假包換的白耳畫眉沒錯。羽毛看起來有點零亂狼狽,可以證明牠曾經歷過一段牢籠生活。鳥類的眼睛多半長在頭的兩側,牠們不能兩眼同時直視正前方。這隻白耳畫眉歪著頭,側著一邊眼睛,靜靜望著玻璃若有所思。在都會區關在自家屋子裡,被一隻野鳥從外面「觀賞」,可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。我儘量輕慢我的動作,只怕驚擾了這隻野鳥。
就在我把眼光剛移到別處的時候,剎那間感覺到窗外光影一閃,傳出一陣騷動,幾根鳥類的羽毛飄零在空中,白耳畫眉失去了蹤影。
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正要出去看個究竟。突然又是「碰!」地一聲響起,看似一團什麼撞在玻璃窗上。我戰戰兢兢推開門,落地玻璃窗下有一團灰色羽毛的東西。
「一隻…..雞?」驚慌失措中,我認為是一隻雞。
「不,不可能是雞?」頂樓當然不可能出現一隻雞。那麼是一隻大鳥?這麼大隻的鳥,不就是老鷹嗎?我滿腦一下子轉過許多種可能的狀況。就在此時,那一團羽毛動了起來,露出一張彎鉤嘴,和一隻圓瞪瞪、紅橙橙的大眼睛。忽然在我面前「啪剌剌」的飛了起來,轉個彎就消失在水塔後面,留下一些有棕色橫斑紋的羽毛。魂驚未定的我認出來了,那是一隻鳳頭蒼鷹的雌鳥。我正要彎腰撿拾羽毛做進一步確認的時候,又是「啪剌剌」一聲響起,那一隻消失的白耳畫眉,竟從堆放木頭的牆角裡飛撲出來,狼狽地消失在建築物的另一邊。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?一連串驚異的野鳥事件,紛紛羽羽的發生在我工作室窗外。甫定下心來,開始還原事情發生的始末:一隻白耳畫眉望著玻璃窗發呆,一陣騷動之後白耳畫眉不見了,接著有一隻鳳頭蒼鷹沒來由地飛撞在玻璃窗上,而白耳畫眉又從牆角木頭堆裡飛竄出來…..。
將這些片段勾串起來,情節發展並不難想像。但是為什麼在頂樓發生的所有野鳥事件,都和玻璃有關呢?紫嘯鶇和白腹鶇含情脈脈對著玻璃;白頭翁看玻璃不順眼;白耳畫眉對著玻璃若有所思;鳳頭蒼鷹一頭撞向玻璃,玻璃窗對野鳥有什麼特別意義嗎?雖然感到疑惑,其實心裡已經勾勒出一些眉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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